因著是過節，心裏即便是不舒服也忍了，何況還有莫諶年在，嘴裏跟抹了蜜似得，一會兒一聲祖父一會兒一聲祖母，老兩口那張滿是褶子的臉笑的都要開花了。

莫子言今年這樣子的狀況是不可能去廚房裏搭手的，莫雲欽在哪她就要在哪，莫宵跟三個兒子說話的時候連龐氏和林氏都自覺的退了出去，偏偏她半點也不退讓，拽著莫雲欽的袖子不願意撒手。

莫宵素來是個不會說兒媳婦的，這會兒只是多看了兩眼莫子言便不願意，只覺得面前這個老頭子面色不好目光不善她不喜歡，拽著莫雲欽的袖子就是一陣亂晃:“雲欽哥哥，雲欽哥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這裏。”

嬌軟的聲音聽在莫宵這個公爹的耳朵裏就有些不自然，重重的咳嗽一聲:“咳咳 老二家的，你若是不願意在這邊待著就先回去歇著，我跟二郎他們兄弟幾個有話要說。”

莫子言聞言眼睛一鼓，腮幫子一鼓直接從莫雲欽身邊竄了出來，看著莫宵道:“我要跟雲欽哥哥一塊回去。”

兒媳跟公爹這樣子說話著實欠妥，不說莫宵臉色難看，就是莫雲柏和莫雲臨臉色也有些覆雜。莫宵拉不臉斥責兒媳婦，只能看著莫雲欽，偏偏莫雲欽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低頭只軟聲細語的在哄自個兒媳婦，眉眼間是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柔和。

不知道莫雲欽說了什麽，吵鬧不休的人總算是安分下來，只是腮幫子還不時的一鼓一鼓的，彰顯著她此刻心情非常的不滿。

莫雲臨看著自個兒兄長跟前那個嬌俏的小女人慌忙的別過臉讓自己盡量多想想別的，不敢再擡眼看她。倒不是他如何色急，對自己的嫂嫂起那種骯臟的覬覦之心，實在是自家二哥剛才那一聲“阿言”讓他有些震驚，而後心就亂了。

阿言，自家嫂嫂居然叫阿言，記憶深處，曾經有一個女人也喚阿言，別人都這樣叫，可自己偏偏不喜歡，自己會喊她言言，或者連名帶姓的喊莫子言。

明明也是深愛過的，可為何到最後就走到哪一步，竟然親手掐死了她。越想越多越想越遠，而後思緒被莫雲柏突然打斷。

“爹，有什麽話直接說吧，地裏稻子黃了，天黑之前我還得下田一趟去看看。”莫雲柏先開了口，他是一個憨實的人，很多時候不說話，因為他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很不討喜。

若是龐氏在這聽見這話肯定是不高興的，可是莫宵一個老爺們沒有那麽多的計較，莊稼人靠的就是那一畝三分地，自然得精心侍弄好了。

“地裏是要上心一些，但是也不急這半日，今日中秋過節，老三也剛剛回來，就是特意讓你們兄弟幾個陪我熱鬧熱鬧說說話。”

他越這樣說莫雲柏心裏就越沒底，出門的時候趙氏跟他吵了一架，說是但凡跟三房沾上關系就沒有好事，偏偏他就是個蠢貨還巴巴的往上湊。上

一回是賭錢拿家裏的房子抵了，下一回說不定賣兒賣女也能幹出來。

原本他覺得趙氏這話說的有些過，三郎怎麽不好也是胞弟，一個娘一個爹生下來養大的，作為長嫂不該這樣說，可這會兒他往這一坐越坐心裏就越不安。

“爹，還是我來說吧，大哥二哥都忙著，以後閑了再聚也不是不行。”自己之前是有多討嫌自己還是清楚，既然人家不願意久留他也不能舔著臉強求。本來釀酒這事他是不打算跟老大老二說的，可是老太太強烈要求他自個兒拗不過，更何況他現在手裏沒有錢，就算不建作坊，設備原料都需要錢。

他一開口，莫雲柏心就沈的沒有底，只感覺凳子上如同長了刺一樣，讓他坐不住，心裏開始後悔，還是自家婆娘說的有道理。

莫雲臨不知道他的心思，只知道自己過往不成氣候，兩個兄長不待見，因此他不善的臉色也是再正常不過，自顧的繼續說道:“我如今這樣子上不了山下不了地，可還有一家子要吃飯穿衣，我就想著找點事情做，想來想去除了讀書我也沒有旁的本事，倒是在林家待了這些年摸索了幾張釀酒的方子，我打算在家裏釀酒。”

“你這方子你媳婦可知道？”莫雲欽不得不多問一句，林家的方子除非林氏願意，否則莫家絕對不能碰，莫雲臨也不行，以後萬一有個什麽不好，十張嘴也難說清楚。

“林氏知道，我這方子也不是林家那方子。”為了顯示自己的誠心和決心，莫雲臨從懷裏掏出一張紙，而後越過莫雲柏直接交到莫雲欽手中。方才他看的很清楚，自己把釀酒的事情說出來之後這個長兄就變了臉色，很難看的那種，想是指望不上了。

莫雲柏這會兒臉色極為難看，一臉的清灰，不敢置信的目光在他和莫宵身上來回游弋。釀酒，林家就是釀酒才出的事情，那酒可是把人都喝死了，老三這會兒又開始折騰釀酒，是要把這一大家子全都折騰死嗎？當下再也坐不住，直接站了起來。

“爹，我就是個笨的，只會在地裏忙活，釀酒什麽的我也不懂，這些事情你們討論就好，我就不摻合了，我先去地裏，也不早了，改日再過來。”話畢，竟等不得莫宵開口，匆匆就出了門。

而後門外就傳來龐氏的聲音和他低聲的解釋，屋子裏空氣像凝結了一樣，誰也沒有留意娘倆在外面說些什麽。

莫雲欽不懂釀酒這事，一目十行的看了看莫雲臨遞過來的方子，字跡蒼勁有力，只是字面卻……有的字莫雲欽不認識，感覺就只寫了半個。

“你打算怎麽做？酒起個什麽名字？”將方子還了回去，身邊湊過來的莫子言把腦袋手了回去。

“我現在沒有本錢，就想著先置辦一套釀酒的家什，然後將這些原料置辦齊，先在這院子裏做，然後上集散賣，以後，以後若是能好，能好自然是最好了，到那時再做別的打算。”莫雲臨說話的時候臉上不掩苦澀，莫雲欽不傻，自然是看的明白，可他不打算多話。兄弟又如何，跟自己過的是自己媳婦，如今自己有一家子，要過自己的日子，幫忙是得建立在自己家沒有難處的基礎上。

“這方子我先前閑來無事自己也實驗過，絕對沒有問題，但是我手裏沒有錢，想讓你跟大哥借一點又著實開不了口，想了又想只覺得這釀酒也是個長遠的生計，可以和你們合夥，反正我們是一家子，又不是外人。”

莫雲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半響沒有說話，直到他心裏有些發毛的時候才緩緩說道:“我和大哥一樣，不懂這個，對這事也不感興趣。不過你既然要做，總是應該支持的。我現在手上也沒有多少錢，你若是要做我可以墊十兩銀子給，你，算是給你做本錢，卻不入股。”

聽見莫雲欽前半句話的時候莫雲臨的心都涼了，可沒有想到後頭他會說借錢給自己，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不多，但是他卻知道這個二哥是盡力了，據說自己抵出去的房子就是他出錢贖回來的，還有差點被問斬的時候，也是他毅然上京告禦狀讓自己有了活命的機會。

或許別人不清楚見皇帝告禦狀有多難，莫雲臨卻是清楚的很，禦狀可不是那麽好告的，要有運氣，有膽識，還得有錢上下打點。

有些帳是不能細算，算起來他欠這個二哥的著實有些多，一時間眼裏的神色就有些異樣。

莫雲欽表明自己的態度後就不願意再久留，起身對莫宵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回去湊湊把錢送過來。”

態度已經表明，莫宵也不好再說別的，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莫雲欽拉著莫子言起身便往屋外走，卻聽她突然開口:“雲欽哥哥，那個方子叫五糧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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